文化中國行丨一針一線繡古今
每年春節、元宵節或“二月二”,大荔縣阿壽村社火隊伍中,花苫鼓舞最為動人。村里的姑娘們身披精美刺繡服飾,在鏗鏘鼓點中如彩蝶翻飛,服飾上的一針一線都凝聚著匠心與熱愛,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個動人的故事。村里誰家有喜事,門楣上高懸的“門彩”更是不可或缺。“掛上它,就覺著喜氣進門了。”8月1日,記者走進大荔縣阿壽村“新麗刺繡非遺工坊”,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王新麗笑語中滿是驕傲。

王新麗正在縫制五彩披領
工坊墻上懸掛的虎頭鞋、花肚兜、石榴香包,以及那奪目的五彩披領與十帶裙,無不展示著大荔刺繡的獨特魅力。商周時期,此地繡品便與生老病死、婚喪嫁娶緊密相連。尤其是阿壽刺繡,在相對封閉的沙苑地區,歷經戰亂卻將那份古樸抽象、寓意深長的獨特美學頑強保存至今。
不遠處的桌面上,一方五彩披領格外醒目,王新麗正埋首于收尾工作。陽光從窗戶透進來,輕撫著披領上濃烈交織的紅綠、黃藍絲線,那份源自土地的飽滿生命力仿佛要從織物中呼之欲出。
五彩披領當地人稱為佩領,也叫云肩,是她工坊里備受青睞的“當家花旦”。新生兒滿月時,佩戴虎頭披領,象征護佑孩子免受災難侵擾;新娘嫁衣的披領則通常以紅、金為主色,繡“鴛鴦戲水”“并蒂蓮”等圖案,裙帶頂端綴銀鈴,寓意“夫妻恩愛,紅紅火火”。在花苫鼓、背花鑼等社火表演中,披領作為舞者服飾的一部分,與鼓圍、彩傘上的刺繡形成整體視覺效果。
“和老一輩人做的比一比,就看出門道嘍。”王新麗笑著取出一件老式披領。兩相對照,她的巧思躍然布上——舍棄了傳統的綢緞,代以紋理更致密、光澤更柔和的織錦布;絲線穿梭,色澤煥然一新。更見心思的是封邊,摒棄了舊時圖省事的襯布,改用上下縫制組合拼接,針腳細密。這精心改良,契合了當下的審美。
這份對針線的執著,根植于阿壽村豐沃的非遺土壤,更流淌在王氏家族的血脈里。王新麗的媽媽王碧俠,是1998年陜西省“新桃花源杯”面花大賽的折桂巧匠;姑姑亦有一雙能剪善畫的巧手。童年的王新麗耳濡目染,小小年紀便癡迷手工。待女兒王羿媛出生,她將愛意化入針尖,在女兒的書包衣襟上繡出活潑小圖樣,竟引得村人爭相仿效。這份無聲的認可,引領她正式叩響了刺繡之門,向村中老藝人虛心請教香包、老虎鞋、花苫鼓服飾、門彩的繡制奧秘。
“新麗就是繡得好!”村中老藝人的稱贊,是對她技藝最好的肯定。她們時常聚在一起,針線翻飛間傳遞經驗,也結成了相知相惜的好友。2018年,在眾人的鼓勵下,“新麗刺繡非遺工坊”應運而生。她將村里巧手的婦女召集起來,自己則扛起了設計、接單、趕工、銷售的重擔。訂單穩定后,她還將目光投向短視頻,讓大荔刺繡之美穿越屏幕,不僅吸引了天南地北的客戶,大荔縣文化館更多次邀請她參加非遺展銷會。
正是這些舞臺,讓她開闊了眼界,結識了眾多同行,彼此私下交流切磋。王新麗回憶道:“第一次參加活動時,心里直打鼓,就怕自己做的東西拿不出手。”
在工坊里,王新麗的“堅持”是出了名的,她的字典里沒有“差不多”。樣板缺線?作廢!包邊里子脫線?重新制作!線頭外露?返工!底樣模糊、縫合失度?統統不通過!她深知,唯有苛求,方能“站穩”品牌,“針尖上的活兒,一絲一毫都含糊不得,東西要走出去,就得立得住。”王新麗說。
這份堅守并非閉門造車,王新麗最看重年輕人的想法。徒弟李貝貝常被她拉著問:“貝貝,你看這樣式行不?你們年輕人能瞧上眼不?”得到反饋后,她便大膽增刪修改。針法固守傳統之根,色彩與紋樣卻努力融入時代氣息。正是這份通達,讓工坊收獲如潮好評。今年二月廟會,新疆客人一進店便被云肩和鼓裙吸引,現場下單后更成了回頭客,此后遠程訂購數套。
飛針走線,從來寂寞。久坐帶來的枯燥,指尖猝不及防的刺痛,王新麗默默承受。然而,當一件精心之作在晨光中舒展身姿,所有的艱辛便沉入無聲的欣慰里。五年間,萬余件繡品從這里出發,借由線上線下交織的網絡,將大荔阿壽的祝福送往全國各地。刺繡,這門古老手藝,在她們指間正煥發生機。
如今,王新麗又在琢磨直播帶貨。“我想在做好技藝傳承的同時,不斷拓寬鄉親們的增收渠道。”她目光投向遠處,“也想讓天南海北的人了解咱這針尖上的老手藝。”
來源:渭南日報??
記者 賈維
編輯:馬艾莉